央廣網銅陵10月24日消息(記者 劉暢司晨 通訊員 朱敏)在銅陵有色展示館內,聚光燈柔和灑落,一塊古樸厚重的銅錠,與一片薄如蟬翼、光澤流轉的銅箔,靜默并置。兩者之間,不僅隔著七十六年的漫長光陰,更映照出一條從工業根基邁向材料尖端的升級之路。

不遠處,“新中國銅工業從這里開始”鎏金大字,熠熠生輝,將人們的視線引向1949年12月那個火紅的起點。彼時的新中國百業待興,黨中央特批9500噸大米作為建設資金,在這片熱土上點燃了第一爐熾熱的銅火。

七十六年過去,當年的銅官山礦務局已成長為連續七年躋身世界500強的現代化企業集團。從地底深處的礦石到高端電子產品中的核心材料,銅陵有色完成了一場從“重量”到“重質”的華麗蛻變。

而探尋這條礦業命脈的成長軌跡,也正是解讀它如何以科技重塑產業價值、以創新點亮金屬未來的故事起點。

老礦的新井,深地掘金

“腳穿草鞋推礦車,手抓饃饃送嘴邊;竹編籮筐裝礦石,人力絞車往上提。”

這首樸素的民謠,像一艘時光之船,將我們帶回銅官山最初的歲月。那時的礦山,在日本侵略者掠奪性開采后滿目瘡痍。沒有電,沒有路,沒有機械的轟鳴,只有一群心懷“銅業報國”理想的人,從天南地北匯聚于此。

銅陵有色金冠銅業分公司雙閃冶煉車間閃速熔煉爐旁,爐前作業人員正在頂著熱浪有序進行放渣作業。(央廣網發 儲著傳 攝)

他們之中,有經驗豐富的老工人,有臉龐稚嫩的學生,有技術精湛的工程師,也有剛剛放下槍桿的軍人。大家頭頂青天,腳踏荒蕪,住草棚,飲山泉,卻把最滾燙的青春,毫無保留地獻給了這片沉睡的山巒。

振興銅業,找礦為先。青年時期的中國科學院院士、中國工程院院士、著名的礦床地質學家常印佛,當時還是一位來自清華大學的學子。他作為銅陵有色321地質隊的一員,與隊友們用雙腳丈量了數千平方公里的山河。“我們一邊填圖,一邊跑路線,一邊找礦”,他曾在回憶錄中寫道。

秋冬時節,山風刺骨,徒步四五十里山路是家常便飯。雙腳磨出血泡,肩膀壓得紅腫,也無人停下腳步。兩年時間,他們完成了11幅地質填圖,參與編寫的《銅官山銅礦地質調查報告》,為礦山建設奠定了第一塊基石。

找礦是希望,出銅是回響。1953年5月1日清晨,銅官山冶煉廠內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臺冶煉爐上。5點18分,一聲清脆的哨聲后,冶煉爐緩緩吐出銅水,新中國第一爐銅水誕生了。這塊不足4噸的銅錠,一級品率達到99.5%,點亮了新中國工業的曙光。

時任銅官山冶煉廠吹煉爐班操作工的周貴山,是這個難忘歷史瞬間的親歷者之一。他說,當吹爐張開大嘴吐出稠紅銅水,以百川歸海的氣勢直泄到模具里時,在場的每個人都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,相互擁抱著高喊:“出銅了!出銅了!我們現在什么都不怕了!”

正是從這一刻起,銅陵的銅產業翻開了嶄新的一頁。依托這第一爐銅水帶來的信心與動力,銅陵逐步建起了從采礦、選礦到冶煉、加工的完整工業體系,成為全國重要的精銅生產基地。其產品市場占有率居全國前列,電解銅產量連續多年保持全國第一。

銅,不僅成為這座城市的經濟命脈,更深深融入了它的精神與靈魂。至此,銅陵正式向世界遞出了“中國古銅都,當代銅基地”的閃亮名片;銅陵有色成為新中國名甲天下的銅業搖籃、有色脊梁。

但資源型企業的命運,始終與地下礦藏同頻共振。進入20世紀90年代,銅陵有色旗下的銅山礦業公司資源日益枯竭。到2003年底,礦山負債率高達198%,連續虧損了14年,前路仿佛被黑暗籠罩。

當腳下的資源之路似乎走到盡頭,向上的創新之門便被叩響。2004年,勘探人員在獅子山礦極深之處發現了新的礦體。老礦喜獲新生,更名為“冬瓜山銅礦”,寓意深深扎根、果實豐碩。

擁抱這份厚贈,意味著挑戰前所未有的開采極限。超千米深井,高地壓、高地溫,是世界級的工程難題。就在此時,銅陵有色將實驗室搬到礦山一線。

他們開創了“無廢開采”的綠色奇跡:尾砂回填采空區,廢石就地消化,井下廢水循環利用,真正實現了資源的極致轉化與“點石成金”。礦山日開采規模達到1.3萬噸,是原獅子山礦日采量的5倍多。

沉寂的礦區再次響起轟鳴,深井之下機車有序穿梭,智能信號燈守護礦工安全。一座瀕臨枯竭的老礦,因科技而重獲青春。

找礦探脈,不遠萬里。銅陵有色又將目光投向大洋另一邊,在厄瓜多爾薩莫拉省的熱帶雨林中,米拉多銅礦正被一群來自東方的“礦業人”喚醒。“剛來那會兒,這里是一片熱帶雨林,沒有公路可以通行,我們拿著砍刀硬生生砍出一條路。”老員工金年生回憶道。

這座由中國投資、設計、施工、運營的銅礦,成為厄瓜多爾第一座大型固體礦山,大幅提升了企業的資源自給率與全球競爭力。

面對老礦山的資源困局,銅陵有色的創新之問找到了新的答案——向科技要活力。

爐火的新篇,吃干榨凈

礦石已出山,但真正的挑戰,才剛剛開始。

金隆銅業的故事,要從一個承載榮光的名字說起——銅陵第一冶煉廠。作為新中國銅工業的“長子”,它曾用第一爐奔涌的銅水,點燃了民族銅工業的希望,紓解了國防建設的燃眉之急。數十年間,爐火不熄,“銅官山”牌陰極銅,如同一枚深刻的時代烙印,被送往大江南北。

光環之下,是日益沉重的環境代價。退休老工人王師傅至今還記得:“那時候下班,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礦塵,連呼吸都帶著那股特有的氣味,久久不散。”而在國門之外,先進的閃速熔煉技術,卻因高昂的引進成本和復雜工藝,可望而不可及。

是安于現狀,還是主動突圍?1992年,銅陵有色毅然選擇后者,建設新工廠,還銅陵一片蔚藍天空。

這段歲月,被一個人深刻地烙印在記憶里,他就是后來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張文海。當年,他正是金隆銅業國家重點工程的總設計師。他和團隊住在工棚里,守著上萬張圖紙過春節,家人送來年夜飯時,他正為“冷風”工藝的關鍵參數絞盡腦汁。“我們要走自己的路!”張院士回憶說,“不僅要國產化,更要超越!”

1997年,他們成功以“冷風”替代全球通用的“熱風”,并率先在硫酸工藝中引入動力波技術,一舉攻克了長期困擾國際同行的“下生料”與“爐瘤”兩大頑疾。這套由中國人掌握的原創技術震驚了世界冶金界,其核心成果榮膺國家科技進步獎一等獎。

幾乎同一時間,其“兄弟”第二冶煉廠也面臨另一項關鍵挑戰。在銅冶煉過程中,礦石中常伴生著金銀等貴金屬元素。如何高效回收這些高價值金屬?為攻克金銀提取率低的難題,一支技術隊伍遠渡重洋,系統學習先進的冶煉技術。

但學習不等于照搬。歸國后,他們結合本土實際大膽創新,試驗國產材質,依靠老師傅的經驗精準控溫……終于,高純度的銀錠在他們手中誕生。這不僅是一次技術上的突破,更在銅陵有色的發展歷程中,深深植入了“吃干榨盡”的循環經濟理念。

然而,隨著時代的發展,曾經的先進工藝也逐漸面臨新的挑戰。步入新世紀,過去引以為傲的冶煉裝備開始顯露出時代的局限,設備老化、能耗上升、環保壓力日益加劇。是固守舊路,還是壯士斷腕?

銅陵有色再次選擇了一條上坡路。他們堅信,唯有創新,才能穿越周期;唯有技術自強,方能決勝未來。在這一輪產業升級中,市委、市政府前瞻布局,將綠色銅基新材料產業列為全市戰略性新興產業,通過設立產業引導基金、推動產學研合作等方式,為企業技術升級注入了強勁動能。

于是,“金隆”“雙閃”“奧爐”等一系列標桿工程拔地而起,“創新驅動”與“綠色轉型”成為企業前行的雙翼。

走進今天的金隆銅業熔煉車間,熱浪雖依舊,景象卻已新。閃速爐高效“吞咽”著礦石,火紅的銅水經由自動化流程,化作規整的陽極板。“從前令人頭疼的高硫低銅礦,如今我們卻能‘粗糧細作’。”該公司黨委書記、副經理謝劍才的話語中透著自豪。通過128項精準的工藝調整,曾經的雜質被點化為資源。

智能廢水調度系統使水循環利用率高達98%,新水單耗下降12%;硫酸低溫余熱發電項目年發電量突破2000萬千瓦時;渣選工序經優化,尾渣含銅量持續降低。“每降低0.01個百分點,年增效便達數百萬元。”謝劍才用數據詮釋技術創新的經濟價值。

五公里外,金冠銅業正在重新定義“綠色冶煉”的樣貌。廠區綠意盎然,空氣清新,近乎零煙塵、低噪聲的運行環境,讓人難以想象這里是全球規模最大的單體礦銅冶煉工廠。在智能車間內,機械臂自動運轉,銅水如金色瀑布般精準流轉,整個現場僅有寥寥數人,卻秩序井然。

承載著幾代人的智慧與夢想,金冠銅業從誕生之初就立志打造“世界樣板工廠”。它不再滿足于單點的技術突破,而是一場全流程、全系統的集成創新與頂層革命,采用“閃速冶煉+奧斯麥特爐”頂級工藝,實現廢渣全部資源化利用,多項技術指標躍居國際領先水平。

而在銅陵有色金新銅業分公司的智控大廳,傳統“高溫轟鳴”的景象已被超大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所取代。4萬多個監測點實時回傳數據,構建起一座“透明工廠”。“一鍵智控”不僅使生產效率提升1.5倍,更讓單噸銅材能耗下降超10%。

“我們的排放指標遠超行業最嚴標準。”金新銅業經理許中俊介紹說,這座現代化工廠,單位產品能效已達國際先進水平,正持續為新能源、電子信息等高端產業注入“銅”動力,成為行業綠色智能升級的典范,助推全省實現萬億級新材料產業目標。

從第一冶煉廠的篳路藍縷,到第二冶煉廠的學習國際先進,再到今天金冠銅業的全球領先、金新銅業的智慧賦能,不僅是傳承,更是開拓與超越。

更令人感慨的是,當年曾遠赴日本學習的銅陵有色,其創新的“銅冠”牌高純陰極銅,已成為倫敦金屬交易所(LME)的注冊品牌,吸引了國際同行的學習與合作。

面對老國企的發展瓶頸,銅陵有色的創新之問找到了新的答案——向創新要未來。

古銅的新生,薄韌未來

創新,不僅是為了活下去,更是為了挺直脊梁;不僅是為了掌握產業發展的話語權,更是為了定義未來的方向。

在銅陵有色,從“有沒有”到“好不好”,從基礎冶煉到尖端材料,創新,是唯一的通行證。

走進金冠銅業分公司,一種看似不起眼的黑色顆粒,正悄然連接著礦井的深邃與天空的遼闊。它就是錸,地殼中最稀散的金屬之一,被譽為“航空發動機的革命金屬”。

幾年前,在調研冶煉環節時,中國工程院院士曹建國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關鍵可能:從銅冶煉的煙氣污酸中,提取這種戰略級稀有金屬。那時,“錸”對大多數傳統冶煉企業而言,還是一個陌生的名詞。但它,卻是航空發動機單晶葉片的核心材料,長期受制于人。

“我們能不能自己提取出來?”這個問號,成了創新的起點。

去年,金冠銅業建成銅冶煉煙氣污酸提錸工業化項目,成功提取出純白色的錸酸銨,并實現規模化生產。“項目可年產錸酸銨3000余公斤,是我們在有價金屬綜合回收上邁出的關鍵一步。”該公司雙閃硫酸車間主任王迪說道。

從煙氣中“煉”出珍寶,從廢液中“淘”出戰略資源,這不僅是技術的突破,更是發展理念的深刻轉變。

除了錸,銅陵有色的創新版圖還在不斷擴展。金屬耐磨材料、光伏組件、汽車電池……一次次落子,推動企業堅定地走向價值鏈中高端。

“要以科技創新引領新質生產力,只有突破關鍵核心技術,才能在全球競爭中掌握主動。”銅陵有色集團黨委書記、董事長丁士啟說,他們緊扣一個“新”字,超前布局新材料,拓展儲能、節能與環保產業,全力奔向未來的賽道。

銅陵銅冠電子銅箔有限公司分切車間,工人正在仔細檢查成品切邊、銅箔表面等外觀并做好巡檢記錄。(央廣網發 高凌君 攝)

“千萬別小看這薄如蟬翼的銅箔,它曾是5G通信領域我們被‘卡脖子’的環節。”安徽銅冠銅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生箔機前,鈦輥徐徐轉動,銅箔如金縷般輕盈卷曲。另一邊的實驗室內,高級技術主管李大雙正借助顯微鏡,審視銅箔表面肉眼難以捕捉的微觀結構。

這款銅箔薄至數微米,僅為發絲直徑的二十分之一,刷新了行業鋰電銅箔的“最薄”紀錄。它與七十多年前煉出的第一爐銅水血脈同源,使命卻已截然不同。

昔日,高端HVLP銅箔技術長期被國外壟斷,是我國電子信息產業必須攻克的堡壘;如今,通過不懈攻堅,銅陵有色不僅實現了一至三代銅箔的規模化量產,更率先布局第五代研發。

“我們的產品已全面匹配5G、6G及未來AI服務器需求,多項技術填補國內空白。”言語之中,是打破壟斷后的自信,更是以創新重塑競爭力的底氣。

一項項突破,源自“何以創新”的堅定回答。這背后,熔鑄了以常印佛、張文海、曹建國等7位院士為代表的無數專業人士的智慧,更凝結著幾代銅陵有色人的匠心傳承與集體求索。“十四五”以來,企業累計實施科研項目超700項,獲省部級以上科技獎25項,建成了國內最完整的銅產業鏈。

爐火,亙古不息;創新,永無止境。展望未來,丁士啟表示,他們將持續強化創新驅動、深化智能制造、提升價值鏈地位,緊盯“卡脖子”難題攻堅克難,聚力打造世界一流企業。同時大力發展鋅基新材料、錸基新材料、銀粉等戰略性新興產業,做優主導產業、布局新興領域。

市企同心,其利斷金。在市委、市政府的支持下,銅陵有色正朝著打造世界級銅產業集群的目標穩步邁進,以創新之舉回答時代之問,攜手再創古銅都新輝煌。

今日的銅官山上,銅草花依然年年綻放;而山下的智能工廠里,創新故事還在不斷續寫。

銅文化園中心廣場擺放的花壇與藍天相映成景。(央廣網發 高凌君 攝)

編輯:鮑玉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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